益阳市文化局日前透露,湖南省人民政府将于6月9日“中国文化遗产日”,在长沙火宫殿举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展演会,我市派出“小郁竹艺”作为唯一代表,由该项目传承负责人危禄绵组队前往。
(一)
在益阳市朝阳小郁竹艺有限公司新搬的车间里,记者找到了满脸疲惫的危禄绵,他和年过花甲的王质彬老师傅正在紧张地进行着各种赴会前的准备。危禄绵协助朋友从北京谈妥一宗小郁竹艺包装的黑茶供销生意,刚刚回来就手忙脚乱地投入到工作中来了。记者一眼便可看出他正处于精力严重透支的状态。他每天睡眠不足四、五个小时已达数日。
“美其名曰组队,但实际上我们只能去三个人。缺人手,没办法。”危禄绵告诉记者,这次去长沙,他们将展出一些小郁经典作品,并现场演示小郁竹艺最基本的制作工艺。“到时候肯定会赢来一片叫好声”,他说:“小郁竹艺的确是我们益阳的一宝。一绝”
危禄绵开始向记者念叨起他那本十几年来逢人便念的“竹经”:益阳境内土质肥沃,雨量充沛,气候适宜,所以竹类资源极为丰富,各种竹子蓄积量达15亿株,有方圆5平方公里的成片竹林31处,在全国排在第二位,1995年被国家林业局命名为“楠竹之乡”。益阳人民很早就懂得利用竹子来制作各种器具,也懂得利用竹子来美化生活。南县涂家台出土的新石器大溪文化遗址中的文物可证明小郁竹艺的历史至少有6000余年。长沙马王堆汉墓中出土的竹器,据专家考评便是出自益阳,也有2000余年的历史。
益阳小郁竹艺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始于明初,据《益阳市志》记载;“早在明代初年,益阳竹器即成行业,从业者遍布城乡各地,产品街头巷尾随处可见……”。在清代,益阳是驰名江南的“竹器之城”,茅竹湖的水竹凉席、贺家桥的小郁竹器、三里桥的竹骨纸伞被誉为“竹城三绝”。
今年才44岁的危禄绵以饱经沧桑的口吻说:“小郁竹艺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可惜现在很多益阳本地人对此也不甚了了。”小郁竹艺是一种采用直径5公分以下的刚(麻)竹为骨架、毛竹为部件加工成各种器具的民间传统手工制作工艺。主要由选料、下料、烧油、郁制等30多道工序组成。所谓“郁”的含义有二:一是指结构方式而言--产品的立柱竹由横向竹围箍结构而成,在纵横交接处,需将横向竹子挖出大半,形成郁口,再经火烤加温软化,迅速围郁而成;二是指竹材在火中烧烤将其纤维软化,再在外力的作用下,使其弯曲变形,从而达到制作要求所需的形状。
小郁竹艺产品结构方正、美观大方,符合人们的审美情趣。这些优点广泛地被木制、铁制家具及装修行业借鉴。产品经久耐用,越用越红,越用越光滑,所以竹乡人民广泛地利用竹子来制作的各种用器具,几乎涵盖了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竹郁制品除了其实用价值外,其精神价值也很大,能激发人们的创作潜能,以其“虚心有节、刚直不阿、品味高雅”等优秀品质影响着整个中华民族,形成独特的竹文化,为丰富中华民族文化多样性和形成中华民族高尚的人文精神作出了重要贡献。
(二)
危禄绵介绍,新中国成立以前,益阳城区的小郁作坊主要集中在现资阳区七公庙河边一带,当时年产量达十万件以上。从清道光十二年开始,益阳小郁竹器开始出口英、德、法、日等国。1915年,在美国巴拉马万国博览会上,小郁竹器荣获银奖;1931年,在德国莱比锡的博览会上,益阳小郁名师王连升制作的一条可坐可卧的竹椅再夺银奖。
解放后,益阳小郁竹艺仍然有过长时期的辉煌。1963年,香港一家专营竹制品的公司来益阳考察后,称其为“压倒世界上其它所有竹器,公认为世界一流。”1979年7月,泰国手工业考察团专程来益阳考察小郁竹艺,评价其为“具有国际领先水平”。1983年,原益阳竹艺厂在法国巴黎一次博览会上制作的小郁展厅--“中国湖南厅”获得金奖。1999年10月,国际竹藤组织首任中方副总干事竺肇华教授率该组织项目官员蔡满堂、林业部竹子研究中心唐永裕教授一起来益阳考察小郁竹艺,结论是“世界独有,精美绝伦”,并将一个短期的“国际竹工艺品制作培训班”选在益阳举办,深得各国学员一致好评。
从1963年到1989年,益阳小郁技师作为对外文化交流的使者,先后有68人次出国传授小郁技术,其足迹遍布亚、非、拉美、欧洲等地的16个国家。1993年至1999年,益阳市利用享誉海内外的益阳竹文化,成功地举办了四届国际竹文化节,特别是在1999年的那一届,益阳市传统竹艺厂制作的小郁极品--《中国园林》微缩景观荣获金奖,代表了小郁竹艺的世界顶级水平。
小郁竹艺是经过许多代人长期探索、改进发展,利用益阳本地的特产资源而形成的传统工艺,她的传承只能是口传身授,没有教科书,一般都是父教子受的传承方式。而且因为小郁工艺自身的生产效益低、生产成本高等缺陷。其产品迅速遭受了市场的冷遇,特别是入世后的最近几年,受现代木家具及装饰材料等现代产品的大工业化冲击,小郁竹艺厂家纷纷凋敝,郁竹艺艺人后继乏人。曾于1959年作为竹郁专家去北京人民大会堂制作竹桌椅、竹花架和竹缸架等产品而立功,并由此当选为省政协委员的老一辈传承人代表曾明昌已90高龄,不能再从事小郁竹艺制作,最年轻的小郁技师周友帮为生计所迫,居然不得不改行从事出租车行业。
小郁竹艺的风光不再引起了文化学术界不少的关注。国际竹藤组织终身研究员、中国林科院研究员、博导竺肇华给文化部写信,称“小郁竹艺确实是我国湖南益阳地区数千年来长期传承下来的灿烂艺术工艺之花。用这种工艺制作的家具其艺术性和实用性确属全国之冠,其精致和美观程度在世界竹家具中也是无法比拟的。”“如果再不采取抢救措施,这朵历时数千年的美丽的艺术之花有在我们这一代萎谢的可能。”
(三)
危禄绵说自己作为小郁竹艺的传承负责人既是命中注定,又是命运捉弄。他从小喜爱益阳小郁竹艺制品,读书时跟小郁竹艺师傅学着用竹子做机枪,由于材质、风格都很另类,惹得小朋友们羡慕不已,他也通过小郁竹艺获得了最初的荣誉感。后来他常去位于自家附近的益阳市竹艺厂缠着老师傅们传授技艺,父母亲骂他不务正业他也不改初衷。
1992年,他从当时效益不错的灯泡厂辞职,把20多位已退休的老竹郁艺人和民间竹艺艺人请出山,竖起了益阳市传统竹艺厂的大旗,开发出豪华分装饰、高档竹家具、精美竹雕品三大系列产品,通过数年艰苦创业,他的事业曾经初具规模。他获得过“湖南改革开放二十周年成就展览”个人优秀奖、“辉煌50年--湖南两个文明建设成就展览”优异成绩奖、湖南省首届林业名特优新产品博览会银奖、国际竹文化节金奖,担任过国际竹文化节组委会副主任。湖南省委常委、宣传部长蒋建国那时还在益阳任职,对这个年轻的小郁竹艺传承人颇为嘉许,曾对危禄绵说:“你背着小郁竹艺这面旧鼓,打得很“有声势,不容易啊。”
可危禄绵对记者说:“蒋部长的话,我一直记得很清楚,这十年来,我有了更深刻的体会,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任重道远,我有时都感到力不从心了。”
危禄绵的小郁竹艺厂后来一直处于亏损的状态。原有的积蓄现在已全被耗光。他始初从事竹艺装修、竹家具、竹工艺品的设计及生产施工,代表作品分布于北京、上海、杭州、深圳等地宾馆、茶楼。后来不景气了,为了一、两万元业务,一队人马千里迢迢跑一趟,连车费都赚不回。员工星散离去了,只剩下王质彬老师傅与他作伴。他的哥哥姐姐劝他放弃,可他心有不甘,誓要坚持到底 2006年3月,由于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他只好去深圳侄儿开的印刷厂做事,月薪5000元。嫂子怕他不安心,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希望他能忘记小郁竹艺,日后在深圳安家落户、但危禄绵还是让他的亲人们失望了。5月,他一听到省里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消息,就连夜赶回了益阳。在益阳市文化局领导和朋友们的鼎力支持下,他迅速整理了申报材料,6月,小郁竹艺无可争议地顺利进入了湖南省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现在,小郁竹艺又已申报纳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危禄绵又充满了信心,他把哥哥开的一家茶楼要过来作为小郁竹艺的新车间,哥哥这家茶楼原来月收入有数千元,但拗不过他。哥哥说:“他脾气太犟了,改变不了他,就只好无条件支持他。赚不赚钱倒是无所谓,只是他自从用小郁竹艺做黑茶包装后,缺少休息,有了不少白头发,让人担心。”危禄绵则说:“我如果不用一种社会历史责任感去做最后的支撑和守护,小郁竹艺可能不久就真的会失传。而且,我深信随着社会的发展和人们物质生活、文化素养的提高,小郁竹艺必将迎来崭新的发展机遇。”